窗外噪音已经停止，小房间里也没人再说话。随着十字架的降临，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，让布兰登感到肩上的压力越来越大。这并非心理上的感觉，身体也同样呈现出各种不良反应。他调整呼吸，警惕地看着艾文。
“别紧张，还没开始呢。”
与紧张的布兰登相对，艾文一脸轻松。他慢慢走上前，但这仅仅是动作看起来缓慢罢了，在这空气都要凝固的房间里，他却像是一瞬间出现在布兰登与维吉尼娅之间。
“你要干什么？”在这压力之下，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除了开口质问以外什么也做不了。
“只是想让你欣赏一下圣母诞生的瞬间罢了。”
那张年轻的脸上露出少许扭曲。这种扭曲根本不是人类所能做到的，那仿佛是罩在头颅上的皮层松弛欲脱的感觉。
他单手揽过女孩的腋下，将她抱起来。这略显粗暴的动作将维吉尼娅惊醒了，她惊呼了一声，却发现双足已经离开了地面。但她很快发现了布兰登。商人的在场让她镇静不少，但她没有理解布兰登脸上的表情，只是一脸疑惑地回望老爷。
艾文提着女孩走到十字架前，转身看着布兰登。
“接下来就是重点了。看着……”
正当治安官要将宣言履行的时候，原本关闭的木门忽然被打开了，一个浑身裹着黑衣的人走了进来。屋内的三人都将注意力转移到新来者身上。
那是一个少女，乌黑的青丝垂在身后，曲线分明的胴体上裹着黑纱，给人诱人而神秘莫测的感觉。她左臂上的薄纱已经被撕去，在手肘上有一道明显的横断伤疤。这个少女将罩着脸的黑纱拉下，露出漂亮的脸孔——与人形店里摆放的一模一样。
是治安官家的人形女侍，托莉。但她现在穿得和夜隼似的，而更引人注意的是，她的头发结成了巨手，正提着一具残破的身体。
布兰登仔瞪大了眼睛。虽然被手捏着脑袋，但那头水蓝色的长发，和破损的衣裳，与赛莉娅别无二致！
不久前打晕布兰登的那个人形少女此时就像破布袋一样被拖着，左手肘以下已经消失了，腰也几乎被折断，只剩半边还连接着。她的身体几乎都被折断成一段段，扭曲成奇怪的角度，就像无人操控的人偶。
托莉一甩手，将那破烂的人形扔在艾文面前。被捏碎的人偶之心从破口掉了出来，规则晶体散落一地。
“塞！塞！”女孩大声呼唤着，但人形没有回应。
“很好，已经解决了吗，那么接下来就再也没有什么障碍了！”艾文高兴地笑了起来，接着他转向布兰登，“这就是你期待的救星吧？我让你留在这你还不听，想依靠她？用膝盖想都知道不可能吧。”
布兰登咬了咬下唇。在这里他孤立无援，光是艾文他就应付不来，现在还来了个人形。人形的爆发力他见过了，那种暴力根本不是人类能抵挡的。
唯一的希望就是巴托尔。但那家伙今天始终跪在那里，必定是被动了手脚。从自己来到这里开始，艾文肯定就计划好了。巴托尔的暴力是最大的阻碍，他肯定是假借维吉尼娅之手接近了那个人形，然后对它动了什么手脚，从而让它沉默至今。然后让维吉尼娅当诱饵一定是为了捕获她，可惜被赛莉娅凭空插一脚让事情变得复杂化。但现在赛莉娅也被破坏掉，已经没人能阻止他了。
“你看起来很惊讶。”艾文端详着布兰登的脸，似乎很有兴趣，“你一定很好奇，为什么这个标准人形能有这样的性能吧？”
年轻的商人没有回答。他对人形的知识并不多，比起艾文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，要与这个半人形怪物探讨人形，自己肯定是找死。
但对方也不需要他回答，艾文自顾自地说：“其实这家伙是个公馆安插在我身边的卧底。我当然早就发现了，所以想用一个幌子来骗她……”撕破脸皮的治安官笑道，“对，就是那个人贩子集团。”
“可惜失败了，我没想到她早就掌握了实验室的所在地，所以我只好……”他回头瞥了一眼十字架。但即使如此，布兰登也不敢轻举妄动，那个黑衣人形还盯着自己。
艾文上下欣赏着十字架上的女人，仿佛要将她的每一寸地方都映在眼底。尽管她长得并不美，但此刻却显得摄人心魄。
“……用‘机键圣母’的力量把她拉拢到我这边。”
“不可能！”布兰登叫了出来。他不相信，不相信寄宿着“机键圣母”的维吉尼娅会帮助他。那个女孩是属于自己的，绝对不是艾文的东西！
“没什么不可能的。”艾文立刻反驳道，“你还不知道吧，这孩子被称为‘第五位’。”
随着艾文手上的力气增加，刚才还稀里糊涂的女孩挣扎了起来。
“机键圣母”至少有5个。
他毫不在意地将惊天大秘密抖了出来。但就算知道这一点，布兰登恐怕也活不过今天了。
艾文昂了昂头，尖下巴指着十字架上的女人：“我手里的就是‘第二位’。在长久的日子里，她都在沉睡着。直到你的未婚妻来了……”
布兰登咬紧牙，但他只能怒目而视，却做不出任何行动。
“圣母之间的波动让她苏醒了，我非常高兴。可惜在干涉了那个执行者之后又坏掉了，显然这是启动不完全造成的。所以我就把它放到了这个新容器里……”
新容器，那个女人就是新容器。那个女人才刚刚获得了名字，她叫蒂特。但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已经倒在地上，永远无法苏醒了。
“这次我要让她完全激活，所以需要你的女人——她是钥匙；还需要你——这个见证人。”
艾文的手稍微松了一点。女孩的双脚刚落到地上，她立刻一甩手，挣开男人的手，作势要向布兰登跑去。布兰登还来不及阻止这鲁莽的行为，治安官就已经出手扣住了维吉尼娅的肩膀。
“放开……我……老爷……”被那铁钳般的手掌扣住，女孩只能发出毫无意义地呼喊，和用微不足道的力量捶打着那只手。
这样是毫无意义的，不会对事情的发展有任何影响。
现在唯一能行动的只有托莉，但这个公馆的人形是艾文一方的帮凶。
“来呀，恐惧！痛苦！绝望！羞怯！什么都好，将你的感情释放出来！将你的心作为祭品呈到我面前吧！”疯狂的艾文高叫着。
“老爷……救……”女孩被限制住行动，大声求救。
但她求救的对象现在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动弹。那无形的压力控制住了他的全身，这就像是——魔法的力量。
听到那呼救有反应的还有另一个人。
托莉忽然向前突进，尽管行动略有迟缓，但依旧不是普通人的肉眼能捕捉的。几步的距离仅仅是一瞬间就跨越了，她控制发丝向侯爵的面庞刺去，同时五指并拢化为手刀，往扣住女孩腕部的那只手劈去。
艾文的脸上略略露出吃惊的神情，但他没有慌乱，微微侧过头，躲过了头发的刺击，而手臂更是懒得去管。托莉的手臂虽然未经强化，但人形的骨架也非人类能比拟的，硬性碰撞之下，普通人的臂骨必定折断。只见在碰撞的火花中皮层破裂开，治安官的手臂露出了金属骨骼。
“咦？你不仅背叛了公馆，还背叛了我吗？”治安官面不改色，俯视面前的人形少女，“不过终究是要半残的东西。”
艾文很清楚，虽然她被“第二位”感染过，但现在“第五位”的影响更大，在这情况下确实可能会被夺去控制权。但被感染之后托莉已经在满负荷的情况下运转了很久，差不多已到极限。
还不等人形少女作出第二次攻击，她的脚下忽然一沉。人偶之心中瞬间刷出一连串的灵池空槽提示。
这是不可能的。
本可以再使用五年的灵池在无外创的情况下被一瞬间抽空，绝无可能。但这无法改变人偶之心的判断。
她调动剩余的备用灵能，慢慢低下头，地板上正慢慢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图纹。
魔法，真正的灵能魔法，这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情。这个没落的城市中早已没有了古塔，70年前卡兰德侯爵把古塔驱逐出火炬城的同时，那诡异的高塔也从这座城市中消失了。法师们早已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，怎么会在这里留下他们的东西？更何况，这是一座靠公馆技术堆砌起来的建筑。
“干得好，我的孩子。”艾文微笑着称赞道。
“为您效劳，俺的主人。”
显然这是巨人之馆的杰作，它的声音也在颤抖，尽管它的人偶之心深埋在地下，但法阵的影响依然干扰了其它部分的灵能供应。
艾文从刚才就没移动过，并非不移动，而是无法移动。在这法阵之下他的人形机能也被欺骗了，但他人类的部分依然工作着，支撑他的行动。
“所以，我赢了。”他看着无法行动的人形少女，笑道。
他又回身看了一眼布兰登，那个年轻的商人还站在原地，被另一个法阵束缚着。不属于人类，不属于人形，不会因为人类的部分而被束缚，也不会因为人形的部分而被欺骗，只有这样的姿态才能站立于此。
“我亲爱的朋友，下面，我们就来看看剧目的高潮吧。”说着，他伸手探向女孩的小腹，那蕴含着神秘力量的地方，机键圣母寄宿之处。
不是这样的。
维吉尼娅在抗拒，她本能地觉得如果让那只手接触自己的身体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。
“不要！”
维吉尼娅和布兰登的声音交叠在一起，但无法阻止事情的发生。那只灼热的手烧掉了单薄的布料，紧贴在那平坦的小腹上。女孩觉得自己闻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，可她不知道烧焦的是自己的还是艾文的手掌。
她想挣扎，但那钳着自己的手臂力量太大，根本无法撼动分毫。那只手在她的小腹上不断揉搓，肌肤感觉到了粗糙的质感。烧掉表皮后，手掌裸露出缠绕的金属导索与钢铁骨架，这些灼热的金属在小腹搅动，令她非常难受。同样的灼热从女孩体内升起，就像燃起了灼人的火堆。她想哭，想叫，但却叫不出来。她转头看向布兰登，试图求助。但她所看到的，只是另一双迷茫而恐惧的眼睛。顺着他的目光，维吉尼娅慢慢低下头。她看到从小腹开始向周围扩散，华贵的礼服正一点点被烧焦、碳化。而裸露出来的身体已经变成剔透的红色，在那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有规律地鼓动着。
“开~始了！这是多么~令人兴奋~的一幕啊~”杰图海姆也在这场合下兴奋地叫着。
艾文并没有看着怀中的女孩，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悬挂在十字架上的女人。和维吉尼娅一样，她的小腹也变得通红且剔透，在那红光中，一个如同鱼状的东西在翻腾、游动。
“共~鸣率98.4%！大~成功~！”杰图海姆不断进行数据汇报，让艾文能了解当前的状况。
维吉尼娅能感到身后这个男人的狂热和亢奋，也能感到来自另一个机键圣母所发出的波动。她觉得自己小腹一阵绞痛，大概那东西也开始兴奋起来了。剧痛让她双腿发软，一个趔趄向下倒去。但手腕依旧被锁住，肩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意识更加模糊。
身上不断溢出汗珠，但立刻被那灼热的气浪烧干。
这样下去，她会死的。
布兰登心如刀绞，但却无力拯救那个女孩。
大概是觉得女孩已经无用了，艾文松开维吉尼娅。女孩重重地摔倒在地上，小腹传来的剧痛让她身体不断痉挛。但治安官丝毫不理会，他一挥手，解除了脚下法阵。
“来吧，我亲爱的人形，来好好感受一下‘妈妈’的感情。”
随着法阵被取消，人形少女的眼中慢慢恢复了光芒。但那湛蓝色的光芒越来越亮，甚至超越了周围的魔法灯。
维吉尼娅躺在地上，眼角瞥见了一旁的少女。身为“第五位机键圣母”的她见过这幅景象。就在她面前，赛莉娅那令人恐惧的模样至今记忆犹新——这是被感染的征兆。
一个新的机键圣母就要诞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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